朱逍遥听崔盈喝骂,满脸急苦:“这面法镜十分古怪,竟然能够照破你的隐身之法,你先前你发两件法宝,投入其中都如泥牛入海。我总觉得不好,外面那场大战可见得宫中主人对于咱们到来全都安排好了,现在宫门洞开,颇似诱敌深入……”
“闭嘴!”崔盈大怒,“我让你轰开这个大门,你敢违背我么?”
朱逍遥急道:“我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,你且试试召回你那天宁珠和太白金刀!”
崔盈抬手挥出一重起浪将朱逍遥推开:“你既不肯,我自用霹雳子便了!等我夺了这地府金阙,另寻几百位年轻英俊的少年相爱相守,你莫眼馋!”
她也有种不好的预感,一刀一珠都已经失去了感应,哪里召得回来。不过她一来自持身上带着师父赐予的法宝,尚有二十余件,足以将整座紫云宫炸成废墟。二来受了傅则阳魔法暗制,将本性里的贪婪和凶戾全都激发起来,既贪图紫云宫这座亘古罕见的金阙仙府,又恨极了傅则阳和金须奴竟然对她的身体毫无欲网,不顾一切要攻进圆椒殿。
一枚霹雳子化作豆粒大的紫色电光飞向殿门,忽然玉路两侧的金灯闪了几闪,同时熄灭,周围一盘漆黑,只剩下那一点紫光不停地往前飞射。
霹雳子得道家真气加持之后飞行速度极快,刹那间似闪电般射出千百里路,这会在黑暗里飞了好久仍然没有爆炸。
朱逍遥吃惊道:“玉娘子!你在哪里?我……啊!”
崔盈刚要喝骂回答,听得朱逍遥一声惨叫便再无声息,她急忙呼唤,连叫数声都没有回答。她又惊又怒,把霹雳子接二连三不要钱似地丢出去,怎奈过去百发百灵的霹雳子竟然不听使唤,不管怎么催动,都不肯爆炸,都成了一颗颗耀眼的紫星,没头苍蝇般乱窜。
黑暗里传来小童的声音:“你这不要脸的贼泼溅!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,要是已经黔驴技穷,我们兄弟就要施法将你浑身化成一泡臭烂的脓血了!”
崔盈生平最爱惜自己的完美无暇的身体和容颜,听对方这样说,既怕更恨,将身上的法宝一件接一件打出去,怎奈不管她发任何飞刀飞针,雷珠神符,循声落入黑暗以后,尽是泥牛入海一般,涧不起片朵涟漪。
这一回,崔盈终于知道厉害,他由原来的咬牙切齿转为楚楚可怜,放弃抵抗,在黑暗中跪倒:“舅舅!舅舅!盈盈知错了!盈盈真的是心爱舅舅,被舅舅拒绝以后,故意拿那金须奴刺激舅舅,希望舅舅能够回心转意,没想到弄巧成拙,又被金须奴骂了个狗血淋头,盈盈怒火攻心,昏了头脑,才找了昔日里的同道来,冒犯神威,其实盈盈没有别的意思,就是想要舅舅多看盈盈一眼啊舅舅!”说着哭得珠泪点点,梨花带雨,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。
身穿黄衣的甄艮说:“我家主人说,你跟那个同来的朱逍遥只能活一个人,要你选择,是你自己活?还是要他活?”
崔盈毫不犹豫地说:“舅舅不必如此考验盈盈,盈盈跟他们都是虚情假意,唯独真心喜欢舅舅!舅舅你若愿意看我一眼,盈盈死了也甘心,至于其他人,不怕舅舅吃醋,盈盈本就没有半点真心对待他们,舅舅可随意处置。”
甄艮大骂:“你这贼泼溅好狠的心!那朱逍遥被我弟弟如此询问,他甘愿被抽搐元神魂魄炼成神魔也要换你活命,在你心里,竟然对他半点真心都没有!”
崔盈笑道:“舅舅不必如此相试,我只对舅舅一个人真心便了!”
甄艮气得还要再骂,耳边传来傅则阳的声音,只得止住怒气:“我家主人说了,念在你无知无耻,他老人家不愿意杀了你脏了这紫云宫的仙府玉地,要你一步一个头磕着离开,并且每磕一个头都要说一句小奴错了。你若不答应,就正好用你祭炼五欲神魔!”
崔盈几乎把银牙咬碎吞到肚子里,面上强作欢笑:“给舅舅磕头,我是愿意的,只请舅舅扯掉周围的阵法,容我行礼,不然这样上下颠倒,五行调换,别说一步一拜,就算是让我御剑疾飞,飞上一年也出不去啊。”
甄艮说:“你不论朝哪个方向拜去,只管一气向前,总有重建天日之时!”
崔盈无奈,她不止贪生怕死,更把今生这副美艳无边的身体看得重过一切,不忍其受到一点损伤,留下一点瑕疵,于是真个一步一拜在黑暗里前行,每磕一个头,都说一句“小奴错了”。这样也不知磕了几千几万个头,忽然眼前天光大亮,周围黑暗尽去,已经站在紫云宫避水牌坊的下面。
回头看看霞光缭绕的紫云宫,崔盈心中发狠,掐诀施法调动大海里的癸水精气,凝聚成一颗先天癸水神雷向紫云宫大门打去。
眼看神雷就要打中宫门,将门户震塌,忽然门里飞出一柄宝伞,由穿绿衣的甄兑擎着,伞中飞出一股黑色云气,迎着癸水神雷,一卷裹住,收回到伞里去了。
甄兑骂道:“我家主人慈悲放你走,你还敢想毁坏宫门,真个不可救药!”
崔盈冷哼一声:“你家主人仗着地势设下埋伏困住我,算什么本事?如今我在外面,他若真有本事,再擒我一次?你这小孩也真可恶,看我把你的心肝掏出来!”
她尖啸着扑向甄兑,甄兑知道她厉害,慌忙撑开北冥伞,放出乌云虹光护身,崔盈的飞剑法宝方才都被收走,单凭遁法环绕着甄兑飞来飞去,虽然行动如电,双指尖五行真气乱射,却始终无法突破乌云。
她担心夜长梦多,忌惮傅则阳此时若把大力神魔放出来,自己无力抵挡,便恨恨作罢:“小子,日后莫要让我见到你,不然我必挖出你的眼睛!”
她说完纵身化作五色虹霞破空飞去,却不想一头扎入徐无鬼事先布下的太阴地网里面,四面黑色的细丝层层叠叠往身上裹来。
她暗道不好,瞬息之间变换六种逃遁之法,都没能突破太阴地网,被勒成粽子。
徐无鬼拎起她往宫内走去。
甄兑问:“你干嘛去?”
徐无鬼瓮声瓮气地说:“去向大老爷复命。”
甄兑说:“主人有过嘱咐,你擒住了她以后不必再去回话,只用这三道神符将她禁锢,将这魔炼神针钉入她的泥丸宫,再找个大蚌壳把她装进去。从这里上到海面以后,向西一百六十里有个岛礁,你把她带到岛礁上,等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女仙从南方飞过来的时候,把她沉入海底,然后再回来复命即可。魔阵上的魔火会日夜灼烧她的元神,九九八十一日以后,她自然会形神俱灭,化为一滩焦骨烂皮。”
徐无鬼接过神符和魔针,依言用神符贴在崔盈前心后背和脑顶,崔盈元神被禁锢,浑身酸软无力,哭着哀求徐无鬼。徐无鬼现在仍然只喜欢母鲧,对她的诱惑视而不见,辣手摧花一般将针钉入崔盈的泥丸宫,提着到外面的珊瑚树丛中寻了个大蚌壳,把已经软成一团的崔盈塞进去,把蚌壳闭合扛在肩上分开水路离开。
到了甄兑所说礁盘上面,他静静地等着,片刻之后,果然从南方来了一道剑光,是个身穿白衣的美貌女子,徐无鬼把装着崔盈的大蚌壳抛入水中,然后回紫云宫复命。
徐无鬼回到紫云宫跟傅则阳说事情都办好了,傅则阳点头:“金须奴和二凤还在黄晶殿跟丙融斗法,虽然已经取胜,但不能将其彻底消灭。”他将一个玉匣交给徐无鬼,“艮兑两个小子法力不够,不能成事。你去用这里面的东西将丙融一身血肉熔了,连同元神一起收入匣中,然后送到虹光湖北岸炼魔塔的最顶层上,用我的魔印镇着。”
徐无鬼领命,端着玉匣离开。
傅则阳对跪在地上的朱逍遥说:“你对崔盈,还不肯死心吗?”
朱逍遥心丧若死,满脸泪痕,却依然说:“我对崔盈实在是爱她胜过自己的性命,这也是前生的孽缘,我总该还给她,我愿意为她去死!哪怕……哪怕她对我毫无真心。其实,其实我都知道,她对任何男人都没有长情,她总认为自己是最好的,天底下的任何男人,只要她想,随便招招手就能爬过来甘愿任她蹂躏。可是……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她,分别这些年,我日日想的都是她,闭上眼睛面前就是她……”
“好!好!”傅则阳连道了两声好,“你这样痴情,实在难得,我这人生平最喜欢真心,讨厌假意,你对她能够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,想必对其他人也能真心相待。这样吧,我知道你师父刚刚坐化,你已经无依无靠,唯有一个师兄也因为你痴恋崔盈跟你生分,独自在千丈冰层下面修炼不肯再见你。唉,你也真个可怜,论及资质根骨,实堪早就,不如就拜入我的教下,日后我跟那崔盈的师父还会有很多故事,你若真心喜欢崔盈,我可以帮你玉成。”他把崔盈的太白金刀扔到朱逍遥面前,“她的这口金刀就赐给你用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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