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煜已丧国离家,除了通达地认命,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更好方法。他已错过太多本可与北宋抗衡的机遇,这些机遇也再不会重现,后悔也无济于事,只能长叹:&ldo;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。&rdo;凄婉又引人思考,难怪王国维先生评价道:&ldo;词至李后主而境界始大,感慨遂深,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。&rdo;
几百年后,女词人李清照读到了李煜的《相见欢》。
清初韵学家沈谦在《填词杂说》中说道:&ldo;男中李后主,女中李易安,极是当行本色。&rdo;虽是针对婉约词婉约清丽的本色而言,但也难得的把这两位词中翘楚联系到了一起,使人更容易联想到他们那略略相似的人生。
他们都曾有过&ldo;沉醉不知归路&rdo;的少年情怀:一个贵为皇子却不参与国事,心安理得地在金陵城中做个富贵闲人,寄情于诗词、山水之中;一个为名门闺秀却不识女红,在&ldo;女子无才便是德&rdo;的年代,张扬着不输男子的才气。
在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的约束下,他们却有幸得到了完满的爱情:李煜遇到了娥皇,李清照邂逅了赵明诚,纷纷谱写了琴瑟和谐的佳话。而后,命运陡然逆转,爱侣早逝,他们还没来得及从亡妻、丧夫的悲痛中缓过神来,便又遇国破的时代悲剧,帝王沦为阶下囚,受尽屈辱,孀妇离乡背井,流离失所。
每忆起意气风光的少年时,越感念后来的遭遇之惨痛,绝世才华化作泣血哀鸣。李煜和易安,都经历了生活的幸与不幸,本就心思细腻、多愁善感,丰富的人生体验又令他们把更多千回百转的心思注入词章。妄加揣测,总感觉他们若能相见,必能引为知音。明戏曲家卓人月也曾感慨:&ldo;后主、易安直是词中之妖,恨二李不相遇。&rdo;假若二李穿越时空相遇,灼灼才华与郁郁悲痛相互碰撞,不知会在诗词的海洋激荡起何等壮观的浪潮!
原来,李清照果真&ldo;遇到&rdo;过李煜。易安居士曾认真研读李煜的词作,某一日,她读到了这首《相见欢》。同样爱极百花的易安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对&ldo;林花谢了春红&rdo;的感伤里,而是掩卷长叹:&ldo;亡国之音哀以思。&rdo;
她读懂了那个落魄的帝王、潦倒的文人。
梦乡是落魄者最好的去处
帘外雨潺潺,春意阑珊。罗衾不耐五更寒。梦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贪欢。??独自莫凭阑,无限江山,别时容易见时难。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间。
‐‐浪淘沙
后人多把《虞美人》(春花秋月何时了)视为李煜的绝命词,但也有人对此持有异议。北宋蔡绦在《西清诗话》曰:&ldo;南唐李后主归朝后,每怀江国,且念嫔妾散落,郁郁不自聊,尝作长短句云&lso;帘外雨潺潺……&rso;含思凄惋,未几下世。&rdo;他认为《浪淘沙》才是李煜绝笔。现代词学家唐圭璋先生亦表示了赞同,称《浪淘沙》&ldo;殆后主绝笔,语意惨然。五更梦回,寒雨潺潺,其境之黯淡凄凉可知&rdo;。
李煜词作的前后分期,多可从内容与风格辨出。时光的流逝不仅能使青丝变白发,还会消磨斗志,让过往的一切化尘归土,甚至抚平心灵的创伤。然而,在幽禁岁月里,看晴空红日当头,见皎月爬上树梢,寒来暑往,雁去雁回,从江南烟雨中走出的李煜,却始终无法植根于北方的土壤,对家乡的思念越来越深,痛苦与他如影随形。
在北国受人监控的岁月里,最初尚能隐忍克制,越往后,他的忍耐渐濒临极限,仿佛突然就生了反骨。原来被表达得隐晦的故国之思,渐渐趋向明朗,连赵光义施加的威慑和压力,也再不能阻挡情感的喷发。他在词中表现出来的痛苦鲜明而强烈,直至哀沉入骨。
对于&ldo;痛苦&rdo;的感受,鲁迅先生曾有过令人折服的阐释。他说:&ldo;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。做梦的人是幸福的;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,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。&rdo;梦中的李煜,可回江南,可坐龙椅,可与兄弟对弈,可拥娥皇入怀,即便他只是在一个缥缈处闲极无聊地游荡,终归逃离了如牢笼一样的汴京。但醒来后,他还是在那座小院里,抬起头,也只能看见汴京的一方天空。
西方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把梦解释为&ldo;愿望的满足&rdo;,还有哲学家尼采说&ldo;梦是对白天失去的快乐与美感的补偿&rdo;,皆是表达了相似的意思:当愿望无法达成时,便在梦中求得片刻的圆满。古典文学中与梦有关的话题千百年来不绝,无论庄周梦蝶还是黄粱一梦,抑或李白梦游天姥山、陆游&ldo;铁马冰河入梦来&rdo;,都是因主人公所遇之事不随人意,所以他们才在梦境里勾画理想世界。
李煜传世词作不过三十余首,与&ldo;梦&rdo;相关的有十八首,占据半数以上。他前期作品记梦,多写男欢女爱、离愁别绪,如&ldo;可奈情怀,欲睡朦胧入梦来&rdo;&ldo;宴罢又成空,梦迷春雨中&rdo;&ldo;梦回芳草依依,天远雁声稀&rdo;;后期作品里的梦境,则多与故国相关,典型的如&ldo;闲梦远,南国正芳春&rdo;&ldo;多少恨,昨夜梦魂中&rdo;,再者,就是因为对故国生活的回望,从而诱发的对人生如梦的感慨,《子夜歌》当属这一类:人生愁恨何能免?销魂独我情何限!故国梦重归,觉来双泪垂。??高楼谁与上?长记秋晴望。往事已成空,还如一梦中。
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,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。
www.baquge.cc www.cwzww.com www.9kutxt.com www.shuhuangxs.com www.du8.org相邻推荐: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觉醒来我成了狐狸精 吕雉的战争 二战简史:黑暗时代 地府太子老神棍 离婚不离床 易中天中 华史卷十一:魏晋风度 我的猫男友 唐朝穿越指南:长安及各地人民生活手册 (重生)素手断翠 我的狐王男友 你好,顾先生 蒙曼说唐:乱世红颜 读六大名著说官:解析古代政治智慧与权力运筹 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 书香人家 奈何江山唱晚 洞房出豻郎(北朝暗卫之春密卷之二) 契丹人 半月娇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