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上尚穿着飞鱼服,只是,今日换成了沉蓝色,并且没有穿外面那间斗篷,衣袖折起,叠在肘弯,露出了两截匀称有力的手臂。一张面容在灯火明灭之中,显出两分与这处牢狱相融的凌厉酷烈来,倒是与在外间那副一笑起来,便灿若春阳的模样,判若两人。
&ldo;王大胡子松口了,晚间将口供整理好,让他签字画押。另外,找个好大夫给他看伤,可别让人死了。&rdo;语调平平到有些阴冷地交代完,燕崇也将手上擦拭得差不多了,随手便将那张已经脏了的软巾又扔回了水盆之中。
&ldo;是。&rdo;捧着水盆的锦衣卫恭声应道。丝毫不意外地见着燕崇吩咐完,便已是兀自从边上的架子上取下了还挂着的斗篷,披上了身。
这位燕大人,出身富贵,又深得圣宠。从前,他未进锦衣卫时,他们就已听过其大名。却并不是因着他那不学无术、玩世不恭的纨绔名声,而是他们知晓的几桩极为难办的差事,都被他秘密拿下了。
起先,未曾真正见识过,还当是陛下为了帮他树起威名,是以刻意夸大其词了。
却没有想到,等到他真正进了锦衣卫,共事了一段时间,他们才真正对他心悦诚服起来。
他是真狠,对别人狠,对自己更狠。
在外办差时,与旁人无异,什么样的苦都能吃,什么样的危险都能蹚。智计百出,而且杀伐决断。回了京,北镇抚司那间刑室一待便是数日,连轴转地审讯人,连眼也未曾阖过。那些刑具,他瞧过一遍,便会用了,而且敢用,方才那王大胡子,多么硬的骨头?不也在他的亲手招待下,松了口么?
这王大胡子可是个紧要的人物。当日抓他时,就没有少费功夫,而且,还为此折了好几个人。
回来后审讯,也是什么方法都用了,也不见他松口。
没想到,今日燕大人没了耐性,亲自进了审讯室,这才半日的功夫,居然就松口了?
这锦衣卫不由有些好奇燕大人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。只是却又清醒得明白,最好还是不要好奇的好。
只是,这位燕大人下起手来虽是狠,却也最是喜洁。
每每从审讯室出来,便要用清水净手。完了,便是要立刻回府上去沐浴更衣。
果然,燕崇将那斗篷一穿好,便是拿了马鞭,大步往诏狱外而去。
所经之处,皆是躬身行礼,口称&ldo;大人&rdo;,无半分不敬。
出得诏狱大门,洛霖已是将马牵了来,燕崇接过马缰,利落地翻身上马,将将坐好,却是听得一声呼唤,&ldo;晙时!&rdo;
回过头去,便见得邵谦带着两个随从,纵马疾驰而来,到得近前,才堪堪勒停马儿。
燕崇皱眉望向他,&ldo;不是让你在玉华台蹲点的吗?如何这个时辰便回来了?&rdo;邵谦一直跟着他,此人小聪明不少,只要引领得当,也可是个得力帮手。再加之,又是发小,因而,燕崇在入锦衣卫时,便也给他讨了个恩典,一并要了过来。如今,做了个小旗,这几日,也正领了差事在身,正是燕崇口中,那玉华台蹲点的事儿。
&ldo;我这不是急着有事儿要告诉你吗?&rdo;
燕崇目下一闪,&ldo;怎么?玉华台有动静?&rdo;
&ldo;那倒不是。&rdo;怕他误会,邵谦忙道,见他眯起眼,眼缝里已是射出了暗芒,他暗叫一声&ldo;糟&rdo;,这人可最是见不得公私不分的,今日,他一时兴奋,倒是忘了大忌,忙道,&ldo;放心吧!那里,我让胡松他们守着呢,出不了乱子。&rdo;
&ldo;到底什么事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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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吃货
&ldo;到底什么事?&rdo;燕崇皱眉望向邵谦。
邵谦这会儿倒是乖觉了,敛了笑,凑到他耳边,低声道,&ldo;你不是让我到玉华台蹲点么?却不知道,我今日在玉华台撞见了谁?&rdo;
抬头见燕崇目光沉厉中带着警告将他望着,邵谦再不敢卖关子,忙道,&ldo;就是你那只小狐狸。&rdo;
彼时听见燕崇居然这般称呼裴家三姑娘时,邵谦还很是瞠目结舌了一回。
燕崇却是在听得那三个字时,神色有一瞬的恍惚。
那边厢,邵谦已经继续道,&ldo;她穿了一身男装,还与那季岚庭一道,也不知往那玉华台做什么去?你也知道,那玉华台可是个是非之地,我就想着……&rdo;
&ldo;这便是你急匆匆跑回来的原因?&rdo;燕崇却是冷冷打断了他。
邵谦浑身一个哆嗦,这才觉出这人的语调冷得彻骨,抬起头来,撞上的,便是一双凌厉的眼,不知怎的,便是缩了缩脖子,讷讷道,&ldo;那不是……我想着你对她……&rdo;
&ldo;我对她如何?&rdo;又是不让他把话说全地冷冷打断,&ldo;她的事,你何必专程来与我说?&rdo;
&ldo;那不是玉华台……终究是相识一场嘛……&rdo;邵谦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。
&ldo;那你也该去与袁谨之说。往后,别在我跟前提起她。&rdo;沉声警告了一句,燕崇瞧也不瞧邵谦一眼,蓦地,便是一扯缰绳,纵马而去。
洛霖自然跟上,留得邵谦在原处,还没有回过神来,已是吃了一嘴的烟尘。
燕崇疾驰出一个街口,却是蓦地一扯缰绳,勒停了马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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