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喝药吧,杨大夫说这药是消炎的。”小药精从床上爬下来,拿出自己的小盒子,里面藏着她的糖果和私房钱。数了数,里面还剩四颗糖。她忍痛拿出来一颗,走到段延平面前,“叔叔,药药很臭很苦哒,糖糖给你吃,不要哭哟。”经她这么提醒,段延平才摸到脸上的湿润。他想抬手摸摸小药精,可是背上伤口剧痛,根本抬不起来。他真蠢,这明明就是他的女儿!他怎么会觉得糖糖是别人的孩子?唐甜走过去,坐在了矮凳上。段延平连睡觉都得趴着,不能起身,喝药自然也得喂。喝了一口药,他顿了一会儿,“我大概记得自己往哪边走,但是不知道最后回到了牛头村。”唐甜眼神有些复杂,如果不是小药精发现了,他现在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。“你这伤……算了,问了也不能说,我还是不问了。”段延平抬眼看她,双眸倒影出她的影子。她几乎没怎么变,看着气质稍微成熟了一些。岁月对这个女人格外友好,好像并不打算在她身上留下痕迹。“甜甜,糖糖是我的女儿。”这是肯定句,他不是问。唐甜手上一顿,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,淡然问:“你怎么知道?”段延平失神,那种失去唐甜的感觉,他记忆犹新。“我做了个梦。”唐甜道:“让我猜猜,是不是我死了,你和谭苑青结婚了?”段延平听言,心中惊骇,她果然知道!他不顾背后的伤口,猛然坐起来,眼眶泛着猩红的血色,含着化不开的沉痛,“你知道……”唐甜急忙按住他,“你快给我躺下!杨大夫刚给你弄好的伤口,要是崩裂了怎么办!”事实上,伤口已经开始渗出鲜红的血迹。唐甜恨不得捶死他,一点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!“药都凉了,先喝药!”唐甜板着脸道。段延平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碗,几大口便将药灌了下去。小药精脸皱了起来,“叔叔,药药不苦吗?”段延平扯了扯她的小揪揪,“叔叔……是大人,不会怕苦。”没有唐甜的同意,他连自己是爸爸都不敢说。小药精拿着糖果,把里面的糖剥出来,白嫩嫩的小手指捏着淡粉色的糖果。“呐,给叔叔吃啦!”段延平张口,凑了上去,差点把她的小手都吃了下去小药精咯咯笑,“叔叔嘴太大啦,我的手都被你吃掉啦。”唐甜扯了她的小揪揪一下,小白眼狼。她起身想出去,段延平开口道:“甜甜!我有话跟你说。”唐甜放下碗,“有话就说吧。”段延平不是喜欢误会的性格,他既然知道了有误会,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。不解释清楚,他觉得憋屈。“我是娶了谭苑青,但那是为了照顾孩子。我没碰过她,一开始就说清楚了,我和她是形婚,有名无实。后来知道她对孩子不好,我就和她离婚了。”小药精捂着小嘴惊呆,她想起这个人是谁啦!这是她爸爸呀!她抬头看唐甜,一脸天真:“妈妈,是的哟,爸爸和怪阿姨离婚了,对我很好喔。”她这话一出,最震惊的莫过于段延平。为什么她也知道这些事情!唐甜轻哼,“就算你和谭苑青没什么,你敢说你尽到了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吗?”段延平垂首。他没有,如果他有,哪怕多关注一点唐甜,她不会早逝。一想到唐甜死了,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,几乎要将他五脏六腑搅碎。“甜甜,那不是我……”他及时回头了,他不会再是那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。“如果我没有跟你提出离婚,你现在看到的就不是我,而是骨灰。”离婚是自救,等待着段延平,她只会重蹈覆辙。“对不起……”唐甜真心觉得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,不然她两年前也不会想着接受段延平。只是看他知道了这些事,又忍不住想刺一刺他。可现在看到他难受了,唐甜自己心里又不得劲。“算了吧,都过去了,你还是好好养伤吧,需要我通知你的朋友过来吗?”段延平摇头,“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,通知了他们,指不定先得到风声的是谁。”唐甜点点头,“那成吧,你先好好养伤。饿不饿,我煮了点粥。”段延平点点头,“好。”我也属虎唐甜刚出去,小药精就往段延平面前凑。她太矮了,爬这个炕都得垫着矮凳,现在两只手紧紧扒着,小脚尖踮起,才勉强让段延平看到自己。就是这样实在吃力,没一会儿她脸都憋红了。“你是我爸爸。”小药精实在是太甜了,让段延平心里跟浸了蜜似的。“是,我是你爸爸。”小药精乌黑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,小手手点了一下嘴唇,“那爸爸会给我买糖果吗?”段延平温和地笑了笑,尽量向她展示出最慈爱的模样。“会的,糖糖要什么,爸爸都给你买。”小药精捂着嘴咯咯笑,“爸爸,那我每天可以吃五个糖糖吗?”段延平一愣,这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。他不知道唐甜一天让她吃几个。“爸爸,你还没回答我呢。”唐甜端着饭菜走进来,无情拒绝:“不可以。”小药精脑袋耷拉下来,爸爸怎么不快点说话,非要等妈妈进来。“妈妈,我问的是爸爸呢!”唐甜笑了声,“那你再问一次。”小药精盯着段延平,眼睛一眨不眨,“爸爸,我可以每天吃五个糖糖吗?”段延平轻笑,“听妈妈的话,妈妈说不可以,那就不可以喔。”小药精嘟着嘴,就是妈妈说不可以,我才来问你的呀。这个爸爸不太好,她能不能换一个。唐甜端过来的是煮得烂烂的皮蛋瘦肉粥,小药精的最爱。她把小药精抱上凳子,给了她一个汤匙,让她自己吃。小药精从两岁开始,几乎就不用唐甜喂饭。她虽然和唐甜亲昵,但很多事情上都很独立。虽然她那小手使筷子还不灵活,但是吃饭已经不成问题。反观段延平,他背部受了伤,两只手稍微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,需要唐甜喂饭。“你现在先好好养伤,明天我去供销社买点鱼回来煮汤给你喝。”小药精适时刷一下存在感:“妈妈,是买鱼给我吃哟。”她没忘记今天自己说了想吃鱼哒。“是,买鱼给糖糖吃。”小药精还有些嘚瑟,“妈妈,我比爸爸厉害哟,我可以自己吃饭饭,不用妈妈喂。”段延平虽然被女儿这样说有些尴尬,但是他心里熨帖得很。“是,糖糖最棒。”刷了存在感的小药精满足了,专心吃粥,都快把小脸埋进去了。唐甜喂完了段延平,才开始吃自己的。一边吃,还一边和段延平闲聊:“你不回部队,他们不会找你吗?”“我还有事没办完,可能要麻烦你一段时间……”唐甜撇撇嘴,说是麻烦,可他神色坦荡,一点都看不出不好意思的模样。“给钱的。”段延平低低笑了声,磁性低沉的声音震着她的耳膜:“你要多少我都给你。”唐甜哼了声,“你确定你现在有钱?”小药精抬头看妈妈,“妈妈,爸爸都受伤啦,不可以这样的哟。”唐甜捏捏她的小鼻子,“你就是个小白眼狼。”小药精皱着脸,“我才不是,煤球才是。”煤球听见自己的名字,昂着头看小药精。段延平看着这一幕,突然觉得跌宕的人生有了安定的归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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