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甜当着大家的面为他正名,告诉大家,他段延平虽然和家里不亲,但不是“不孝”之人。要知道,他以后是要往上走的,要是牛英华拿着“不孝”的名头去举报他,他这辈子也就到头了。可是牛头村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设身处地为他想过,只有唐甜。只有她,才心疼过他。他视线无聚焦地落在某一处,低低地笑出声。小药精歪着脑袋思考,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,爸爸怎么就那么开心呢?她怎么看都觉得爸爸的笑容有点奇怪。小药精词汇匮乏,要是唐甜在,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——春心荡漾。“爸爸,你在笑什么?”小药精的包子脸猛地凑了上来。段延平回过神,清了清喉咙,“乖,你以后就知道了。”这句话说完,他思考了片刻,怎么心里觉得不得劲呢?“乖,去看看妈妈回来了没。”小药精哦了一声,走出去。她刚踏出门,就看见唐甜神色疲惫回来了。小短腿哒哒哒跑过去,甜甜地叫了声:“妈妈~”唐甜弯腰,“我刚才都看见你了,别以为你矮我就没看见。”小药精小手搭在脑袋上,比划了一下,发现自己是真的矮。她努力踮着脚尖,让自己海拔再高一丢丢,可努力了好久,也还是那样。唐甜一根手指就把她摁了回去,“怎么踮脚尖都一样,你现在就是个小矮子。”小药精皱着鼻子哼了声,“我会长高高哒,比爸爸还高。”唐甜脑海自动把小药精的脑袋装在了段延平那体格,不自觉一激灵,还是别吧。她抱着小药精进门,段延平回过头,“怎么样?”唐甜摇头,疲惫道:“杨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让他们去县医院,都不愿意。”段延平能理解,毕竟要花钱。涉及到花钱的事情,大家都会有顾虑。“还是得让他们去医院检查,一个两个说不准,现在已经十几人,再往后,会不会更多人染上这病?”唐甜叹气,“我也是这样说的,关键得他们愿意去才行。”段延平听出了一丝不耐,问:“他们给你气受了?”小药精举起手,“我知道哒,是坏奶奶!”唐甜点点她的鼻尖,“不可以这样。”小药精哼了声,“她欺负妈妈,就是坏人呀。”看见她人小鬼大的模样,唐甜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小胖脸。……唐甜本想再等两天,看看情况再做打算。可是村里关于她贪污的谣言愈演愈烈,上门向段成虎举报的人越来越多。还没等她上门找段成虎,段成虎就先找上门。唐甜毕竟年轻,气性也大,实在做不到像段成虎那样老道。听到“贪污”这样莫名其妙的造谣,冷笑了声,进屋将生产队的钱拿了出来。“既然大家不满,那就让您保管吧。我在任两年多,也没做出什么成绩,您之前交给我三百五十四块钱,现在是四百八十五块钱。收支账本都在这里,您自个儿查账,看对不对的上。”唐甜顺便将那唯一的一面锦旗给拿了出来,一并交给了段成虎。“唐甜同志,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唐甜面色缓和了一些,“我知道您没有这个意思,但是我却早有这个想法。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,其实我在村里的威信不够,还是由您来带领,会更好,我资质不够。”段成虎见她不似说笑,便劝道:“大家其实没什么坏心思,只是猜疑……”唐甜笑了笑,“是,合理怀疑。所以我现在把东西还给您,自证清白。在任两年,生产队的钱不少反增,应该能证明了吧?”“这是自然!”段成虎有些反馈。因为他在任的时候,生产队的钱就没超过两百块钱。交给唐甜的那三百多,有两百还是公社奖励下来的。唐甜也不全是气话,她是真的不想干了。现在77年,再过几个月恢复高考。只要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,她就可以回城,静待78年改革开放。到时候,不讲究成分,她就可以干个体户。这两年来,她和王大娘一直做衣服卖,但始终都是小打小闹不敢做大。得亏了牛头村民风不错,没人去举报,不然一举报一个准。“大队长,您才是大家心里的队长。同样的话,从您的口中说出来更具有信服力。我不是冲动,让您领导大家,也是为了牛头村好。”高考现在还没有风声,她说出来也没人信。段成虎无法,只好接过她手中的东西。“唐甜同志,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大家心里有隔阂,大家思想上虽然有些愚昧,但人是善良的。”唐甜笑着点头,“我知道。”但知道是一回事,自己的付出被人扭曲又是一回事。段成虎接过东西离开,牛英华从他进门开始,就紧盯着这边。见段成虎手上还拿着锦旗,便想着应该是成功了,唐甜不是大队长了!她终于有了一种“农奴翻身把歌唱”的爽快!这两年唐甜当大队长,对他们干活儿指手划脚,让她憋屈极了。好不容易把人给拉下台,牛英华恨不得奔走相告,昭告天下!“你们还不知道吧?唐甜被撤了!我亲眼看见大队长拿着锦旗从唐甜家里出来!我就说了吧,她就是贪污了,不然大队长怎么会急哄哄把她赶下台?她一句话都不敢说,这是心虚呢!”牛英华说得正欢,完全没看到段成虎面色阴沉站在她身后,已经处在了暴怒的边缘。因为我是小药精呀“牛英华!”段成虎大喝一声!牛英华背后鸡皮疙瘩都起来,打了一激灵。要说整个村她最怕的是谁,那绝对是段成虎莫属。他不仅是大队长,还是她的长辈。段志强父母早逝,上头就只有段成虎这个亲叔叔了,对他很是尊重。牛英华畏缩着回头,讷讷:“叔……”段成虎将手上的账本啪的一声往她脸上扔过去,“这是唐甜同志在任两年记的账本!你自己好好看看,她是不是拿过人民群众一分一厘!”牛英华也不识字,颤巍巍捡起账本翻看了两眼,嘟囔道:“谁知道这账本她会不会作假……”段成虎怒目而视,“作假?我前头给了她三百多,现在生产队账上的钱是四百多,真要是贪污了,这钱能多!”“你们一个两个,唐甜同志带着大家赚钱的时候你们不记得,现在闲得蛋疼编排起她来了!个个都是丧良心的玩意儿!”牛英华不敢顶嘴,神色讪讪挨着骂。直到段成虎转身离开,她才撇撇嘴。“大队长这是被唐甜迷了眼了,她要是没贪钱,哪能急吼吼把东西交出来。”其他人仔细琢磨,觉得段成虎说的话在理。“牛大姐,你就少说两句吧,人家唐甜也没招你。”牛英华啐了一口,“现在说起好话来了,你前头不还去大队长那儿举报?我看你们就是墙头草!”其他人脸色突然臊得慌,各自找着借口离开了。……唐甜撂挑子不干了,事情重新回到了段成虎手中。牛英华再怎么造谣她贪污,都比不过段成虎一句话为唐甜正名。可是再怎么样,那些曾经造谣唐甜的人,也不会出来道歉。唐甜也无所谓,乐得轻松自在。小药精差不多三岁了,正是要启蒙的时候。她如果太忙了,就没办法带她。比起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,唐甜情愿在家里带孩子。没过几天,王大娘找上门。“前头宝阳和他媳妇一起去县医院检查了,可没检查出来是咋回事,只开了一些消炎药,吃了没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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