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
有句话说的好,人逢喜事精神爽,戚采意最近的精神简直不要太爽。从边疆战场重返繁华京城,眼前天地焕然一新,他的口碑、人望、势力无不如日中天,回京第一天立马就有野心家们纷纷上门企求从龙。朝中不论文官集团还是武官集团,都对他抱以厚望,更为重要的是他老子建元帝看他的眼神,洋溢着收都收不住的慈爱,把最能拉拢人心安插势力的赏赐群臣,评定功过,擢贬官员的权力交给了他。
而戚采意自身,在极短时间内,也发生了质的改变——他面对朝堂中波云诡谲的政治游戏,不再像个蹩脚菜鸟那样一味恐惧退缩,反而玩的越来越得心应手,沉迷其中。他已经可以坦然自若的直视戚微之戚守月兄弟,并且很清楚的知道在不久的将来,可以更加坦然自若的俯视他们。
道国此时没有几个人还记得那个大雍国五皇子,也将战死异国他乡的两万多雍国兵士抛到了脑后,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皇帝,二殿下,官员将士欢呼歌颂。这一刻,戚采意的光芒第一次盖过了顾写意。在道国普天同庆的热烈气氛下,顾写意悄无声息整顿好剩下的雍军将士,尽数发放道国补偿财物后,又低调的自掏腰包贴补厚赏了他们,妥善安排休息疗伤后,定下了确切返程的日期。
戚采意深知得罪了睚眦必报的顾写意,却并不担心俩人反目——一来顾写意与戚微之交恶过深,毫无扭转余地;二来他戚采意登基为敌,顾写意辅佐之功功不可没,他日这份人情大大有用;三来嘛……些许身外之物哪能真的影响他们之间感情,那岂不是太见外?他不能也不会让彼此关系定位在相互利用完就说拜拜的。戚采意忙到实在抽不开身,便一封接着一封写热情洋溢抒发感情的亲笔信给顾写意,可惜从无回应。
在戚采意马不停蹄接连做出好几项重要人事部署后,蓦然想起了顾写意。这种突如其来的“想”,如同抛进火药里的一丁点火星,瞬间爆炸熊熊燃烧开来,烧的戚采意百爪挠心。他一面命人去查顾写意现在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,一面回忆那天顾写意生气时,总是淡漠的脸上染上凌厉暴戾的色彩,让向来完美到缺乏人味的那个人有了呼之欲出鲜活的生命力;还有他跪在他脚边,一边用卑微的姿态仰望那张俊美无双的脸,一边揣着淫溺呷玩的想法,感受轻抚他小腿时的意乱情迷……
戚采意长舒一口气,用手使劲揉胸口,想要缓解那里的奇痒。向后仰在椅子上,闭上双眼,戚采意想,在顾写意面前,只有在他面前,他不介意再贱一点,把自己见不得人的地方全部展露出来,陪他玩那些充满情趣略微粗暴的小游戏。
前去探查的下人回来了,见戚采意惬意舒服的歪在那,不敢大声打扰,小碎步上前,附在耳边轻声说了什么。戚采意霍然睁开双眼,慢慢斜过脸,嗤笑出声问:“你说什么?”
戚采意从下人蓦然睁大的眼里,看到了自己古怪诧异的惊怒的表情;下人从戚采意毫无笑意的眼底,看到了自己掩饰不住的惊恐的脸。
某些人,天生活在聚光灯下,让人忍不住就去关注他一言一行,顾写意显然就是这种人。在短暂被广大人民群众遗忘后,他很快重返老百姓茶余饭后谈资圈,原因还很狗血——风流好色。据传打了胜仗归来的顾写意,每日身陷烟花场所,携霖寻数得上号的花魁名妓,泛舟清漪湖上,整日花天酒地不见外人。他避世不见外人,但那群名妓花魁却是不遗余力替他扬名,时不时透露些花边新闻,还亲昵唤他五郎。很快,又传出通过这层风流关系,顾写意和一些年少才俊文人墨客勾搭到一起,各种传言传说满天飞。
都说三岁看大,七岁老看,顾写意此时的所作所为,明显和之前表现出的画风不符。有人说,看吧看吧顾写意露出了本来面目!妥妥一个生于深宫之中,长于妇人之手的纨绔子弟!
也有表示,长得丑还好色那叫猥琐,像人家顾五郎人长得俊美无双,身世才华样样出众,怎么能叫好色呢?应该叫风流潇洒,乃传世佳话。
讨厌顾写意的弹冠相庆找到了攻击点,喜欢顾写意的愈加喜欢,有句俗话说得好,人无癖不可与交,以其无深情也。人无疵不可与交,以其无真气也。顾写意自小活的像套着金刚罩,防守严密无懈可击,现在表现的生性风流多情简直是件大好事,这才表现的有人情味是个会喘气的大活人嘛。
戚采意是坚决不相信的,坚持认为顾写意在搞什么阴谋诡计,耗了几日,眼见顾写意就要拍屁股走人了,打算静观其变的戚采意坐不住了,专程两次亲顾驿馆找顾写意,都没见着人。不安感越加强烈,戚采意命京城府尹撒网排查,查到地点干脆领了三百卫队上门堵人。
来到门口,莫怀前冒了出来,不慌不忙,邀他进去见自家主子爷叙旧。
随着边疆战事的大胜,老天似乎都要赶着来锦上添花,一场微雨过后,京城绿槐高柳生机盎然,阵阵薰风催人欲醉。戚采意立在碧纱窗下,并没有急着进屋,而是环顾四周,见不远处院池内小荷初长,细小娇嫩,池边石榴花艳红似火,满园春色,美不胜收。他像是感叹又像是陶醉似得的长长出了口气。“想不到霖寻城郊,还有此等地方!真难为顾写意能找到。”
莫怀远闻声,不着痕迹警惕的瞧了他一眼。戚采意笑嘻嘻说:“怀前啊,顾写意那么难伺候,没有考虑换换工作环境吗?来道国,福利翻番!”
莫怀远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起,回道:“二殿下真爱说笑。”
戚采意叹气:“你看我一贯平易近人,幽默诙谐果然不好。不论我说的多么真诚,多么恳切,旁人也当我是在开玩笑,从不肯给点正经回应。”
顾写意所有物品都经过莫怀前的手,包括机密谍报私人信件,他一听便知戚采意另有所指,却只当听不懂。莫怀前喜欢他家主子爷能结交同龄朋友,多说话活的更有生气,但他不喜欢主子爷真因为谁败坏心情。顾写意本质有多小心眼,他比谁都清楚。
戚采意不再废话,伸手推门而入,迎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又一道绵绵不绝的真丝帘子,影影绰绰看不清前方道路,空气中夹杂着略带药草香的馥郁气息。戚采意穿越层层幔帐,心知未走出多远,可还是生出自己是不是迷路了的错觉。随着莫怀前拐了一道,戚采意还未见到人影,先闻琴声。
明明奏着靡靡之音的小曲儿,可琴音中却夹杂浑厚淳朴的苍凉音色。再拐过一道进入内室,所有人尽收眼底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戚采意还是怔愣一下。
七八个俊男美女衣冠不整,或研墨作画,或说笑打牌,顾写意衣着闲适的斜倚在床榻上,看他们玩乐,听到动静,霍然转过眼珠,视线犹如实质投射而来。对上戚采意双眼时,顾写意忽而一笑,起身道:“明日一别,不知何时才能再见。今晚就让为兄做东,咱们二人好好喝上一顿,忘记那些在大义面前不足为道的嫌隙吧。”
那群俊俏的青年男女意识到来者何人后,纷纷起身作揖问好,顿时屋里响起一片莺声历历。戚采意恍若未闻顾写意的话,像个好奇的小青年,背着手绕着那几个男男女女上上下下看了半响,又抬头看了看顾写意大笑:“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,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转了脾性,不但不再禁欲性冷淡了,还成了色中饿鬼?”
顾写意这几个月又长高了不少,褪去少年的青涩,有了男人式的锋芒棱角,他踱步而下,步步走向戚采意,嘴边似乎挂着一丝笑又似乎没在笑,“二殿下又说笑,兄弟我之前不碰女色,单纯觉得年龄过小,沾染了对身体不好。”
戚采意眼睛在几个清俊青年脸上转了几转,又笑:“我看不止是女色吧?”
顾写意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摇摇头:“不和你扯这些了,我去换件衣服,咱们等下去园中临水亭榭喝酒。”说罢起身离开去更衣。顾写意一离开,那群男男女女怎肯放过戚采意,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向他献媚。如今明眼人一看便知,这位即将被封太子,不久将来的道国国君。
就在他们笑闹成一片时,角落一柔弱人影默默抱起古筝,垂首后退打算离开。戚采意耳目聪灵,那么细微的声响还是引起他注意。当场扬声喝问:“这么急着走干什么,你是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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