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晚上摸黑潜入御书阁,一旦被守夜的侍卫宦官抓到,父皇就知道他们准没干好事。因此要选在白天,若无其事、大摇大摆地进去。
于是第二天朱棣和朱橚从大本堂散了学,各带着两个心腹长随,分开两路,避开众兄弟们,到后左门会合,再悄悄往御书阁去。
“哥,待会儿找着书,先给你看,你看够了,我再看。”朱橚笑得相当乖巧。
“闭嘴,我不看。”朱棣黑着脸,大步流星走在前头。他是即将娶妻的人,生怕给未正式过门的小妻子留下不好的印象,若非被老五要挟,才不来做挡箭牌。从小挨父皇打,十回里能有三回是替他背锅,还有两回是被他连累。
朱棣走着走着顿住脚步,问道:“对了,你是怎么知道父皇新得了‘小册子’?”
朱橚道:“我偷听老六老七说悄悄话来着。”
朱棣便猜到那册子是达定妃弄来献给皇帝的。
六弟楚王朱桢之母胡充妃向来对万事都淡淡的。而七弟齐王朱榑之母达定妃,原是陈友谅的侍妾,被皇帝掠入后宫,时时从外头弄些助兴的册子药物之类,以图固宠。朱棣小时候住在皇后宫里,身边又有个“包打听”的刘禄存,自然听说达定妃许多隐秘事。
朱棣蹙眉道:“这事儿八成牵扯到老七的娘,还是算了吧。她事儿多。”
“哥,你怕她?”
“谁怕她!”
“那你怎么一听跟达定妃有牵扯,就不敢去了呢?”
“谁不敢去?我是怕……”
朱棣本想说“怕招惹是非”,可“怕”字一说出口,朱橚肩一耸,手一摊,一脸嫌弃。
朱棣到底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血性,被亲弟弟一激,血气上头,说道:“你等着,我不把书找出来,就不是你哥!”
御书阁有三层,朱棣料定父皇不会将这类册子放在容易触及之处,进了书阁便直奔楼梯哒哒哒往上走,直上到第三层。朱橚跟他跟到第二层,没了动静。
朱棣并未管他,环顾一周,眼睛将三楼的书架书柜粗粗扫了一遍,没发现任何异常。朱元璋以前藏小册子的几个地儿,这次都没有。
朱棣踱来踱去,也不许当值的小宦官们跟着,说句“本王安心找书,不许来扰”,将小宦官们都打发下楼。这时有个小宦官,下楼前仿佛极不放心似地,回头飞快睨了一眼。
朱棣迅速捕捉到了他的目光,只装作不察,等他们退得干干净净,朱棣蹑手蹑脚踩在刚刚那小宦官站的那阶楼梯上,顺着他睨的方向望去——某排书架最上面搁古代礼仪典章有关书籍的那层,有本书的形状略显臃肿,好像书里还夹了另一本书似的。
朱棣暗笑:“父皇费心了,知道我们兄弟没人爱去翻那堆枯燥无聊的礼法。”又不免得意于自己的聪明。找书这点小事,简直易如反掌。
拿了书,揣进袖里下楼去,这时他才想起五弟来。忽然听得楼下声响,一个宛如黄莺出谷的清丽女声,说道:“给王爷请安。王爷千岁。”
又听得朱橚道:“你是谁?在哪宫当差的?”
“奴家徐氏,家父是太傅魏国公徐达。进宫侍奉皇后娘娘。”女儿家羞答答的,不好直说是待嫁,便用了婉转说辞。
朱棣听了,心脏狂跳,腿脚像灌铅般动弹不得,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原来是嫂——”朱橚忙唱个喏道:“小姐快请平身。小王是吴王。”
仪华此前只从侧面远远认出亲王服制,故而行礼口称“王爷”,待到平身,慢慢抬起脸来看清朱橚面孔,不由得轻轻惊呼道:“是你?”
朱橚一愣。
朱棣急了,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:“不是他,是我!”
更尴尬,袖中的小册子好巧不巧飞了出来,正落在仪华面前。
坏了,坏了,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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