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冥界是半圆穹庐形,罪业越大,越往下堕沉,中阴世界都是新死之鬼来此,在最上一层,最接近地上面的俗世,因此也最为阔大。你们要找的陛下罪业不知重几何,在哪里?先去鬼屋一歇,或可打探。”幽冥王子带他们进入鬼界驿站。
鬼屋之门狭窄,只能逐个魂灵进入,在门口都能听见地界震动发出的嗡嗡声,乃至地下岩浆涌动或*动之声。店中新鬼们或饮酒舞蹈,或围坐闲聊,或唱弹有声,或哭丧叹气,或不断嚼噬,或端茶奉水,或无所事事,沉醉回想生前,或装出种种怖相彼此乱吓。
“鬼有种种习性,不可模仿,越模仿越像真鬼,别到时候舍不得还阳呢,就算还阳了也是人模鬼样。每个新鬼从死亡到投胎新生中间四十九天,四处游荡,在中阴世界等待被阎王召引去判罚,你们若是招惹了他们,他们会缠着你们,消耗你们时日……”
幽冥王子略指引道,小蝶在旁暗问他:“你不是说生死簿可召唤一切鬼魂吗,为何不把陛下的鬼魂拘来,我们到处寻找打探,这要到何时呢,万一错过了陛下还阳,还有我们还阳之时,那怎么办?”
“你有书生陪你生死,怕什么?陛下关你什么事,没有他,也有别人做皇帝。”
“你!优钵罗花原来只会为我照耀一时……”
“那也不可徇私,我岂能因私废公泄天机。阴司律法遵循业果业报,只要有因就会招来果报,我若不是对你动情,如何会身相大变,精神堕沉。”
“你有精神堕沉吗,一发冰冷如初……”小蝶失望轻嗔怨。
“当然有堕沉,从前我常能在优钵罗花中禅定,如今却难于禅定安神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你纠缠着我,当我一动神识,神识中就有你的影子。”小蝶发怔,动情念,就是堕沉吗,可它确实带来烦恼苦楚呢。
她听到莲花在吹箫,赶紧去看,见湘竹接过鬼递给的乐器正在吹唱,乐器为朽骨制成,上钻有孔,那声音确实比凡箫更细密流畅,震震泠泠,像是哀哭不绝,忙将骨乐夺过,说:“切不可留恋,鬼也会心术的。”
湘竹的嘴已然变成青色,吐出的气是鬼魂的青气,忽然说鬼话道:“呵呵,什么心术,我是来救陛下的,我终于和他都成了鬼,总算平等了……”目光散淡,沉湎的样子。
小蝶只好打他的脸道:“你不是鬼,可别把自己当鬼呢,越自以为是鬼,越会成为鬼呢。”
幽冥王子冷笑:“话音未落,他们就急于做鬼了,这不是堕沉是什么!”
“你们好亲密的一对!”湘竹又如梦未醒的样子,“我怎么会成为鬼,死了?是不是你谋杀亲夫,将我送至此?不不,我不认识你,我妻子不是你……”
“他怎么回事?”小蝶着急问道。
“六道众生中,鬼的心识是最昏沉迷乱,最多妄想的,因此处于六道之最下等,比畜生还不如。他和鬼同吹一乐器,鬼的习气沾染给他了。”
“我知道了,鬼比人堕落,因此鬼揣的心思也是堕落心思。”小蝶暗暗不快,再堕落的心思也是他的心思。
幽冥王子又用剑光打落一个死士手中的酒杯,告诫道:“这是冥河之水,乃血污骨化之水,喝不得,否则沾上腥气,那些死狗闻到,又过来了!待会儿小二还会来找你们要鬼币,这些都是阳界习气,带到鬼界来的,中阴世界离阳世最近,都是新死不久的中阴身,因此,一概行为乃至想念心识,都和活着时差别不大。”
他让鬼屋的管账老奴,给他们数袋鬼币作为在冥界的盘缠,用宝剑为湘竹驱走缠身的鬼气,又叮嘱道:“鬼域繁杂,死者尤爱折腾,自有生死以来,鬼界就存在,因此不要以为人的心术就能胜过鬼,你们能自我克制就不错了。在冥界,活着时的怨缠之气发作,更易变为恶鬼邪魔,好自为之吧。”他随即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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