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云岩将心中的复杂情绪强行压下,端正坐姿,朗声问道:&ldo;被告关屠苏,你妹妹关明珠今告你弑父弑母,你有何话说?&rdo;
屠苏上前欲跪倒在地,陆云岩忙说道:&ldo;本县向来看重读书人,念你兄关文是秀才之身,免你下跪。&rdo;
屠苏躬身道谢:&ldo;谢知县老爷大恩。此事方才已有公差对民女言明,本该自辩,奈赫赫公堂,民女又因手足相残,心痛不已,恐言语混乱,伏请青天大老爷准许民女所请讼师苏中晨上堂。&rdo;
陆云岩闻言一愣,随即便下令:&ldo;准讼师苏中晨上堂。&rdo;苏中晨早外在面等候,一听到吩咐连忙挤出人丛走进大堂。今日的苏中晨身着一袭青色儒衫,脚踏黑鞋,仪容严整,不慌不忙的进来,躬身向上一拜道:&ldo;糙民苏中晨叩见青天大老爷。&rdo;
陆云岩目光闪了闪,嗯了一声道:&ldo;本县准你替被告辩答。站到一旁去吧。&rdo;苏中晨拱手称谢,垂首立在一旁。
陆云岩又说道:&ldo;原告关明珠,现被告及其讼师俱已到堂,你可将汝之冤屈一一道来,当堂对质。&rdo;关明珠自屠苏一上场就死盯着她,奈何公堂之下,她也不敢太出格,现在一听到知县提名自己,她向上一叩头,酝酿了一下情绪,未语先哭出声来:&ldo;民妇是关屠苏同父异母之妹。先父因为其母林氏不贤不贞,遂出之。关屠苏兄妹几人便暗暗怀恨在心,一直设法报复亡母。我母生前亦曾被她辱骂忤逆,但亡母念其年幼一直暗自隐忍。去年民妇祖父下世,父母回来奔丧,同行的有民女父友江宁友,不想江宁友看上了关屠苏向父亲提亲,父亲一直操心她的婚事便口头答应。谁知关屠苏不满这宗亲事并怀疑是亡母使计,在祖父出殡当晚便纵火烧房,民女之父母连同江宁友及其小厮皆被烧死在内,其状惨不忍睹。此等弑父弑母杀人放火之行,与禽兽何异!请知县大人为民女爹娘伸得冤屈。&rdo;
关明珠口齿清脆响亮,公堂又肃静,门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,忍不住哄的一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。外班皂隶忙说:&ldo;肃静肃静!再有大声喧哗声,不准旁听!&rdo;旁听的百姓才不得不安静下来,但目光都刷的一下集中到关屠苏身上。
却见关屠苏不慌不忙,盈盈一拜。苏中晨也躬身施礼朗声说道:&ldo;小生受命为被告讼师,现有几个疑问问原告。&rdo;
陆云岩请颔首示意他发问。苏中晨微微侧头,问关明珠道:&ldo;请问原告,你说被告弑父弑母纵火行凶,请问当时可有人证物证?若有请当堂呈上,也让知县老爷及众人看个明白。&rdo;
关明珠忙道:&ldo;民妇不敢信口雌黄,人证便是亡母身边的旧仆及死者江宁友的贴身小厮。&rdo;
陆云岩道:&ldo;带人证。&rdo;
左班的皂录高喊:&ldo;带人证!&rdo;
话音方落,就有皂隶押着一个灰衣小厮,一个素衣妇上前。两人一起跪地叩头:&ldo;小人、民女江贵,冬雪叩见知县老爷。&rdo;
陆云岩正声问道:&ldo;你家主人死时你们可都在场?可曾亲眼看见?一一照实说来。&rdo;
江贵叩头答道:&ldo;当夜小人所居之地离我家少爷太远,又因日间忙碌睡得太死,不曾亲见。&rdo;那冬雪亦是一样的回答。
陆云岩一拍堂木道:&ldo;既是不曾亲眼看见,如何作证?&rdo;
江贵忙答道:&ldo;知县老爷息怒,小人当时虽没亲眼看见,但后来却觉得此事大有蹊跷。且容小人细细禀来。&rdo;
&ldo;准。&rdo;
&ldo;小人的主人江少爷去关河村途中曾去关家食肆用饭,并同食肆小东家关屠苏发生口角,我家少爷愤然而出,谁知回去后反而心生情意,便向其父关厚勤求亲,关厚勤当时也应了,只说葬礼过后再议亲。过了两日,那关屠苏便愤然而来极为不满这宗亲事,当晚便发生了火灾,我家少爷和关厚勤夫妇一起被烧死在屋内。老爷请想,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?为何不早不晚,偏她来的那天失火?若真是天灾,为何院里那么多人偏偏他们几人被烧死?而且小人的主人和关家有旧,小人对被犯的事也略有一二,早就听说她忤逆不孝。这事不是她干的又是谁干的?&rdo;
冬雪也上前叩头道:&ldo;民妇一直跟随主母身边,那被犯关屠苏确实常对夫人出言不逊。夫人念其年幼一直隐忍。&rdo;
苏中晨拱拱手清声问道:&ldo;江贵,你说关厚勤曾经对你家少爷亲口许亲?被告极度不满这宗亲事?&rdo;江贵答道:&ldo;是的。&rdo;
苏中晨冷笑一声道:&ldo;小生倒有两处不解:其一,关厚勤做为人子,竟然会在其父葬礼上议亲?这岂是孝子所为?其二,彼时关厚勤已经和林氏合离,两个儿子关毛关文也归了其妻林氏。关屠苏议亲之事上有其母做主,再不然也有两个兄长主张,缘何由他一个出妻逐子之人做主?再者,小生一直供职于关家,为何不曾听说东家小姐定亲之事?&rdo;
江贵被问得瞠目结舌,呐呐说道:&ldo;这,老爷的事,小人岂能得知?&rdo;说着便拿眼觑着关明珠,苏中晨淡笑着紧盯着江贵的目光,江贵不得已赶紧收回目光。
不等他再分辩,苏中晨又咄咄逼问:&ldo;你方才又说,当晚发生火灾为何旁人没被烧死,偏他们几人烧死,便一口认定是关屠苏所为。你这话太失之武断,当晚院内的人难道只有被告一个人吗?那么多没被烧死的难道都有嫌疑不成?俗话说,生死有命,阎王叫你三更死,你绝不能超过五更。若依你而言我们亲戚邻居中有人死了,难不成也将罪过推到活着的人身上?理由也是这个,为什么他死了,你没死?还有你,你跟你家少爷在一个院内,为何你主人被烧死,你却毫发无伤?按此推断,你是不是也有嫌疑?&rdo;苏中晨侃侃而谈,步步紧逼,那厮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,陆云岩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。
苏中晨全然不觉,一句接一句的继续逼问江贵和冬雪,两人最后再招架不出,满嘴的支吾漏洞。屠苏一直低眉垂眼,默然不语。关明珠急得不行,忙向着台上叩头道:&ldo;知县老爷,民妇还有物证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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