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个小伙子让武伯英心情不错,他讲了专署职能,又讲了专员职责,布置了目前密查宣侠父失踪案的首要任务。他有些滔滔不绝,实际在磨时间,听见徐亦觉的办公室门响,才结束了讲话。他知道徐亦觉刚才去干什么了,肚子疼是假,向蒋鼎文汇报是真。开会原本简单讲几句,就要去见蒋鼎文,只好给他留了些时间,免得碰见。
武伯英进了蒋鼎文办公室,先是恭维:&ldo;主任,昨天来拜访您,您去查看轰炸情况了。真可谓,卧衙斋听萧萧竹,疑是民间疾苦声。&rdo;
&ldo;些小吾曹州县吏,一枝一叶总关情。&rdo;蒋鼎文虽身兼数职,却自认帅才,最喜人称呼行营主任军职。他嘴里应付武伯英,用笔杆示意他坐下,看完手中文件最后几行,挥笔签完字才抬头,&ldo;胡寿山给你配的人怎么样?&rdo;
&ldo;好着呢。&rdo;
&ldo;那辆吉普车呢?&rdo;
&ldo;也好着呢。&rdo;
&ldo;要是不行,我给你重配一辆。昨天在楼前停了一下午,惹得大院的人议论纷纷。我回来也看见了,国民革命军第一师。&rdo;
&ldo;我让他们把车门上的白字漆掉。&rdo;
&ldo;那倒不必,你要觉得他人情大,就留着。我配给你的巴克车门上,印上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西安行营。&rdo;
看着蒋鼎文狡黠的笑容,武伯英也狡黠地笑笑。
&ldo;今天就开始查了吧?&rdo;
&ldo;开始,马上去八办,来向您请示。&rdo;
&ldo;我刚才已经给伍云甫打过电话了,你去吧。&rdo;
武伯英的推测没错,徐亦觉果然及时汇报了。&ldo;多谢主任,那我就去了。&rdo;
&ldo;目前国共合作,同御外辱,一定要注意个‐‐度!&rdo;蒋鼎文把&ldo;度&rdo;字特别加重,这个度到底是要过分,还是要减低,却没有明示。
破反专署的两辆车,驶出了新城大院,略有壮观气象。车到七贤庄附近停泊,引得门口八办警卫和门外各色特务都侧目张望。六人下车却没进七贤庄,过到街对面西岐面店吃午饭。武伯英说,饭前找事,最惹人厌烦。他对这间面店很熟,每天到革命公园去散步都要经过,有时坐得久了,就在这里吃碗面,给王立带一碗回去。每天经过两个来回四趟,武伯英却很少瞥眼去看对面的八办,似乎怕给自己惹上麻烦一样忌讳。
六
破反专署一行六人,被伍云甫迎进八办一号院大门,武伯英还在思考&ldo;度&rdo;这个问题。两人客气中保持警惕,就像第一次见面,生分而礼貌。他们并非演戏,都是自己不是角色,&ldo;度&rdo;把握得很好。简单会谈在伍云甫办公室进行,共方就伍云甫一人,国方是以武伯英为首的六人。伍云甫对破反专署追查宣侠父失踪案表示欢迎,并对国方诚意表示赞赏。武伯英对宣侠父失踪表示遗憾,并对西安治安不好表示担心。
伍云甫终于明白武伯英临别那句话的含意,真就主动找上门来了,拿出一份文件介绍说:&ldo;宣参议失踪,我们第二天下午就发现了。内部也进行了紧急调查,关于失踪前的信息,都完全掌握了,再详细说一遍。此事有很多疑点,刚一发现他失踪,我就去拜见过蒋主任。这是当时递交的报告,他连看都不看,就发了脾气,说我们栽赃。现在他派你们来,我很高兴,起码在态度上有了转变。&rdo;
&ldo;不是蒋主任,我们是军委派来的。&rdo;武伯英点头,伸手要报告,&ldo;既然有这个报告,伍处长就不必细说了。&rdo;
伍云甫把报告递给他,武伯英很快翻看完了,然后合上。&ldo;有没有宣侠父的照片,我想看看?&rdo;
&ldo;有。&rdo;伍云甫走到卡片柜前,拉开一个抽屉翻了翻,拿出一个小文件袋。打开袋口盘线,挑拣抽取了两张小照片递给他,其余放回文件袋。武伯英接过照片仔细端详,是两张单人小照,知道其他照片不是合影就是带有景色,能看出别样信息,他不会给。
一张照片是远照,宣侠父还较年轻,身着长衫,背后是扇西洋式木门;扫帚浓眉,单皮长眼,眼神犀利;颧骨带有浙江人略鼓的统一特点,鼻子宽平,唇厚嘴大,用力地抿在一起;头发很短,自然形态,似乎剃成光头后刚刚长出;整个人显得坚硬、敏锐,但眼眉间有股迷茫。一张照片是近照,五官依旧,但都鼓胀了不少,应是中年发福;头发已经梳成偏分背头,身着西服,背景看似照相馆的白布;眼泡肿胀,眉头紧锁,脸上的鼻唇纹深长;整个人虽然还是坚硬如故,表情却透出些许满足。
武伯英把照片递给罗子春传看,转头对伍云甫道:&ldo;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,是日本在西安的秘密潜伏组织,策划实施的绑架。&rdo;
伍云甫气不打一处来,针锋相对:&ldo;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,是贵方秘密特务组织,策划实施了绑架。&rdo;
武伯英笑了笑:&ldo;这就是分歧,而且非常巨大。就需要一个细致的过程,从而确定到底是哪一个结果,或者还有第三种结果。所以对于你方报告中的当事人,我们要一一重新询问。&rdo;
&ldo;有这个必要吗?&rdo;伍云甫突然意识到中了圈套,一个被对方彻查自己人员的圈套,&ldo;不行,你们的审问,一定不客观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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