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青到底还是出来送他了,还跟以往一样一直将他们送到弄堂口。傅玉声跟他道别时,孟青的声音发涩,低声的说道:&ldo;三爷,我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,总是乱发脾气。刚才是我气糊涂了,话说得难听,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。&rdo;
傅玉声屏着呼吸看他,心口一阵阵的发疼,想,他明明生着我的气,为什么还是这样同我客气?
他有许多话想说,却碍着韩九在身旁,最后只轻声的说:&ldo;你的话说得很对,是……我对不住你。&rdo;
孟青愣了一下,直直的看着他,喉咙动了动,却什么也没说。
傅玉声也不好再说些什么,就这样同他道别了。
黄包车拉出去很远了,他回头时,孟青还站在弄堂口,动也不动的看着他。
傅玉声转过身,眼睛发涩,只好紧紧的闭上了。
到了四月中旬,苏奉昌那边才有了消息,说是日子定下来了,又说来回总不会多过十天。傅玉声同大哥商量了一番,想想终究是时局不稳,就瞒住了家里其他的人,悄悄的上路了。
临走那天还有新闻记者来拍照,他带着帽子,站在别人的身后,生怕被拍到相片里。
杜鑫知道他要去西北的事,特意来到家里替他送行,还送了几套衣衫供他路上换洗。傅玉声不料他这样破费,杜鑫却说:&ldo;少爷,我知道,您要多少好衣裳没有呢?可这年月,兵荒马乱的,少爷您往西北去,可千万别穿得那么讲究了!这些衣裳料子虽然不大值钱,也是我们店里顶好的,平日里留着自己裁衣裳穿呢。听说那边还下大雪!这几件穿着又舒服又暖和,少爷正好在路上穿穿。&rdo;
傅玉声忍不住笑了,说:&ldo;这都几月了,还下什么雪呀?你呀,听谁胡说的。&rdo;
杜鑫认真极了,同他说道:&ldo;少爷,您信我的总不错!肯定比我们这里冷多了!您可千万别穿你那些摩登新cháo的衣裳啦!&rdo;
傅玉声只好依着他,将他送来的衣衫都一并收了下来。
第184章
傅玉声也曾问起过孟青的事。
他身边也没甚么人可以说起这些事情了,杜鑫难得来一次,他总是忍不住要多问一些。
杜鑫听说他最近去过孟家,就道:&ldo;少爷您和别人不一样,自然另当别论了。他这些日子火气大着呢,我都不敢跟他多说半句话。&rdo;
傅玉声自嘲道:&ldo;他生的骆红花的气。可在他看来,我和骆红花原本就是一丘之貉,我去了,也只是惹他生气,还能好到哪里去吗?&rdo;
杜鑫这才知道原来他也碰了一鼻子灰,便安慰他说:&ldo;少爷,你不该这个时节去呀。他那么疼玉瑛的,亲生骨肉被人抱走,哪有不心痛的道理呀。&rdo;
傅玉声苦笑一声,默然不语。
等杜鑫回去之后,还同秀华说起玉瑛这件事。他们两个小夫妻新婚燕尔,如胶似漆,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,杜鑫的事,秀华没有不知道的。
秀华在弄堂里也时常的见到孟青,连同他点头也不敢,却不料他是这样一个铁汉柔情的人,倒也很是惊讶。
因为傅玉声去了西北,杜鑫对这件事就上了心,每天出门都要买份民国日报,看一看有没有视察灾情的文章。若是不大认得,便带回去让秀华给他念,秀华还笑他居然看起官家文章来了。
只是秀华的娘很有些啰嗦,杜鑫怕她又说自己胡乱花钱,每天都把报纸塞在怀里后才回去。
有一日在弄堂口往衣裳里塞报纸时,偏巧遇到了孟青。杜鑫一脸的尴尬,手里的报纸塞也不是,不塞也不是,只好哈哈的笑了两声,问好道:&ldo;孟老板,您出去吗?&rdo;
孟青似有心事,只是点了点头,正要走,又不知想起甚么,突然问他:&ldo;对了,我去瞧瞧三爷,你去吗?&rdo;
杜鑫有点惊讶,就说:&ldo;三爷不在上海呀。孟老板,你不知道吗?&rdo;
孟青却很是意外,站住了,紧紧的看着他,问他道:&ldo;三爷去哪里了?&rdo;
杜鑫却不料他全然不知,便把傅玉声去西北的事情大略的同他说了一遍。
孟青吃了一惊,连声的问说:&ldo;他几时走的?&rdo;
杜鑫便说:&ldo;孟老板,他走了好些天啦,若是算着日子,这就快回来呢!&rdo;
孟青皱起了眉,问他说:&ldo;三爷是哪天走的?&rdo;
杜鑫照实的说了,只是看他脸色不好,也不敢多问。
孟青有点生气,说:&ldo;现在到处都打着仗,乱哄哄的,你怎么也不拦着他?&rdo;
杜鑫连忙附和道:&ldo;是呀,我也是这么同少爷说的呀!可你也知道少爷的性子,他这个人,看着好说话,其实心里可有主意了呢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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