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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(第1页)

宋钦宗与后妃们在十分沉闷的气氛中,食用御膳。他毫无滋味地咀嚼美食佳肴,脑中却不断回味午间那顿冰冷的伙饭。吃过御膳,众妃嫔告退,宋钦宗与朱后进入东寝阁後,才开始向皇后详述城上的见闻。朱后说:&ldo;官家亲幸城壁,虏人矢石未能伤官家底一丝毫毛,亦足见神祗、祖宗保佑之力。然而请官家恕臣妾妄议朝政之罪,事已至此,王宗濋岂可再居殿帅之位。&rdo;宋钦宗说:&ldo;圣人之言,正合朕意,容朕与宰执大臣商议。&rdo;

宋钦宗连夜在崇政殿召见宰执大臣,孙傅当即发表己见说:&ldo;姚友仲与刘延庆守城,甚为宣力。然两人上奏,说援兵不至,士气沮丧,方今之计,以遣使议和为便。恐不能当殿帅之重任。&rdo;事实上,从资历和军功看,要取代王宗濋,也只能是姚、刘两将中的一员。宋钦宗问:&ldo;吴革如何?&rdo;张叔夜说:&ldo;吴革委是赤胆忠心,深谙韬略,然如今在家养伤。&rdo;何樐说:&ldo;臣愚以为,不如容臣戒饬王宗濋一番,由他暂守殿帅之位。待吴革伤势稍愈,陛下再颁新命。&rdo;宋钦宗长叹一声,说:&ldo;亦只得如此措置!祖宗养兵百年,一时竟无折冲御侮之将!然而功赏司岂能再由王宗濋执掌,自今可委孙傅提举。&rdo;他想了一会儿,又说:&ldo;李擢饮酒荒迷,不恤国事,定须重责!&rdo;陈过庭说:&ldo;国家危难之际,上下尤宜同心同德,责罚太峻,臣恐不不利於御敌。&rdo;宋钦宗想到了自己白天对卖阵兵士的处置,说:&ldo;卿言之有理。待朕时明日亲幸南壁,将李擢降官两阶,罢南壁提举官,以为弛慢不职者之戒!&rdo;

宰辅们告退了,时值深夜,暗空中的雪却愈下愈大。宋钦宗又伫立在殿门下,凝望着急雪。邵成章上前说:&ldo;官家,明日尚须巡幸南壁,敢请车驾回慎妃娘子阁分歇息。&rdo;宋钦宗吩咐说:&ldo;可於殿内焚香,朕当敬祷昊天上帝、九宫贵神、列祖列宗诸神,避殿撤膳,唯进蔬食,以祈晴日。&rdo;按古代天人感应之说,自然灾害是由人君失德所致,昊天上帝为众神之首,而九宫贵神专管风、雨、霜、雪、雹、疫。遇到久雨久旱等情况,皇帝便下令在各寺观祠庙祈祷,本人不在正殿朝会,减少御膳或暂撤御膳。

如今祈祷仪式从简,在殿内焚香後,宋钦宗脱去鞋袜,赤脚跪在一尺多厚的殿前雪地,仰面昏暗的天穹,接连磕头九次,泪流满面地说:&ldo;万方有难,罪在朕躬。自金狄南侵,京师被围,已及二旬。大雪苦寒,守城军士、京师小民,啼饥号寒,有饥冻而死者。若大雪不止,京城势必难守。朕为人父母,忧心如焚,愿身为牺牲,以答天谴。今跪拜於雪地,精虔祈求昊天上帝、九宫贵神诸位神祗,列祖列宗在天之灵,普救苍生,佑我大宋江山社稷,早赐晴霁!&rdo;宋钦宗长跪不起,泪流不止,最後由邵成章上前说:&ldo;官家如此精虔,足以感天动地,敢请及时歇息。&rdo;他同另一名内侍将皇帝强扶入殿。

殿内准备好一盆热水,邵成章跪在地上,用热水给皇帝洗脚,用力揉搓。他一时声泪俱下,说:&ldo;当年太祖官家与太宗官家南征北讨,栉风沐雨,也未受官家今日底苦楚!苍天有目,木石有灵,亦当为我大宋排忧解难!&rdo;宋钦宗激动地望着邵成章,两人相处不足一年,但除了主奴关系之外,似乎都滋生了一种彼此难以说清的感情。宋钦宗对邵成章有一种极端的信赖感,在整个大内,他最信赖的自然是朱后,而第二就数邵成章了。邵成章受忠君思想的熏陶,向来认为,忠君爱君是自己的天职。他过去侍奉宋徽宗,现在侍奉宋钦宗,都是忠心不二。但是,他对宋钦宗似乎多了另一种感情,这就是同情和怜悯。张所和吴革也是忠君,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,对皇帝失策是抱怨的;而邵成章对皇帝的失策却是同情的,失策只是招致他更多更深的怜悯。

宋钦宗凝望着邵成章,突然下意识地说了一句:&ldo;艰难之际,蒙邵九如此忠心,朕委实感激不尽!&rdo;邵成章大吃一惊,连忙说:&ldo;忠君是小底本份,官家休要如此说,折杀小底!折杀小底!&rdo;

一二、神兵之厄(1)

闰十一月十一日清晨,完颜斡离不亲临东水门督战,他听到昨夜宋军出击,焚毁宣化门攻具的消息,忙将指挥责任交付元帅左都监完颜阇母,自己和完颜挞懒各率合扎猛安军三百骑,前去青城大寨。&ldo;合扎&rdo;的女真语义是侍卫(&ldo;合&rdo;音各),金朝的元帅们各有一合扎猛安兵力,作为亲兵。在一路上,完颜斡离不对族叔说:&ldo;粘罕性暴,娄室与银术可随阿爹征战十年,出生入死,恐粘罕责罚太重,自家们须前去救护。&rdo;完颜挞懒笑着说:&ldo;粘罕性暴,亦须仰仗娄室与银术可之力,你何必过虑!&rdo;

两人抵达青城,径入大寨,只见完颜娄室与完颜银术可跪左膝,蹲右膝,听受完颜粘罕的斥骂。完颜粘罕见完颜斡离不与完颜挞懒进入,也并不招呼,仍是用女真语继续斥骂,最後,他说:&ldo;限尔们於二十一日前,另造攻具,填平护龙河,须管於当日午时破城!破不得城,两罪并罚,决不容情!&rdo;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不敢应命,只是向完颜谷神和两位东路军元帅投以哀求的目光。完颜谷神吩咐说:&ldo;可发付全军汉儿与南人,不舍昼夜,赶造攻具。凡有死者,不论何人,将他们底冰尸填塞护龙河。尔们且退下!&rdo;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只得退出堂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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