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天夜深,收到冷霖的短信,说要跟自己谈一谈,林昀就知道,冷霖大概是清楚自己对晓鸥的感情了。冷霖素来会察言观色,甚至可以说能看透人心,她能察觉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,况且自己也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隐藏过对晓鸥的特殊,只是却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说什么。虽然但凡是自己认定了的人和事,无论谁反对或赞同,林昀都不会放手,但是作为相知多年的好友,她依旧希望她的选择能获得冷霖的理解和支持。她应该是会理解的吧?毕竟她自己也跟王云朵在一起了,不是吗?
于是在某一天的晚上,林昀把刚吃完晚饭的冷霖叫了出来,一同去了以前几个人常去的酒吧。酒吧并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去处,可是那一刻林昀就想喝喝酒,于是就去了。好在这是一家静吧,两人又径自去了包厢,也算是安静而隐秘。
林昀坐在吧台旁,给自己和坐在对面的冷霖倒了酒,然后慢悠悠地品了起来。冷霖看林昀只是兀自喝酒,于是开口说:“怎么不说话?”
林昀放下酒杯:“我在等你开口,你不是说想跟我谈谈吗?”
冷霖点头,沉默了一会,叹了口气,说:“你一定知道我要跟你说的是什么事,我就问你一句,你是认真的吗?”
林昀的眉毛皱了起来,看着冷霖:“你觉得我会拿这个事情开玩笑?”
“我并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冷霖摇了摇头:“我当然确信每一次恋爱你都是认真的。可是晓鸥,她跟你以前认识的那些男人不一样,如果到时候……她承受不住。”
林昀嘴角勾起,露出一抹冷笑:“到时候什么,你怎么不说清楚?我来替你说,如果到时候被我甩了,是吗?呵,果然是我作恶多端太多,所以你会觉得我连她都会轻易伤害,是吗?”
冷霖双手环胸看着对面的林昀:“不要我一说出不让你满意的话你就立刻把倒刺竖起来,难道我说错了吗?不说你罪行罄竹难书,也算是犯罪累累了。正是因为我知道晓鸥在你心里的特殊我才不赞同,难道你希望将来你和晓鸥的关系也变成你跟你那些前任一样吗?你是希望到头来她再不想见你还是恨你?”
林昀对着冷霖正色道:“晓鸥跟那些人当然不一样。我们也不会分开,我根本不会给她机会恨我。”
冷霖:“不一样?有什么不一样的。你敢说你爱晓鸥,可是那些男人你一开始不爱吗?”
闻言,林昀沉默了下来,盯着杯中的红酒盯了很久,随后一口饮尽,才语气有些飘忽地说道:“以前我也以为每一段恋爱开始的时候,我都是爱着他们的,后来分手是因为不爱了,只是感情到头了而已,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。可是,直到我明确了对晓鸥的感情之后,我才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爱上过那些男人。如果不是她离开我身边十年,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搞清楚自己的感情所向。”
说到这里,林昀停顿了一下,对着冷霖自嘲一笑,眼底却有迷雾氤氲:“算计了大半辈子,以为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,却连什么是爱,爱着谁都搞不清楚,真是可笑啊!”
林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一口吞下之后,接着说:“刚认识晓鸥没多久,她父母就去世了,这个你都知道。那个时候的她啊,精致脆弱的像朵小白花儿,偏偏还爱在我们面前装坚强。一个八岁的小屁孩,却懂得隐藏情绪,不让大人操心,真是让我不喜欢。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一次看见她时,她被她妈妈抱在腿上挠痒痒时那副银铃大笑的模样,或者是后来围在我身边欢快地叫着我林昀姐的样子。”说道这里,林昀地嘴角扬着淡笑,显然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的周晓鸥。
“所以我就爱捉弄捉弄她,想看看她的表情能不能生动起来。又带她去骑摩托车,甚至让她跟着我学吸烟,学喝酒。不过这个小屁孩儿真是没有做不良少女的潜质,到今天也吸不了烟,喝不了酒。不过渐渐地,她的表情就丰富起来了,会在我面前哭和笑,生气了也不是第一时间躲起来,而是会跑到我身边,坐进我怀里不说话。”林昀看着冷霖,说话地语气充满自豪:“周暮飞可都没有这个待遇。”
“她在我身边十年,我看着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,也慢慢将她融进生命里。那些年,关于电影也罢,恋爱也好,一切好消息坏消息我都会告诉她。她当然帮不了我什么,可是跟她说完,看她那么安静地听我讲着,就觉得心是宁静地,第二天又可以战斗力饱满地披甲上阵。每天都像是跟全世界在斗争一样,也只有在她身边,我才可以放下一切。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思考过那种有好消息想要第一时间跟她分享,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只想抱她睡一觉的情绪究竟是什么。我以为那是因为她是我心底最疼爱的妹妹,也以为我可以永远保护着她,她更不可能离开我,你说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,可笑了些?”
林昀的手中已经点燃了一支烟,她也并没有要冷霖的回答,而是继续倾诉:“可是突然有一天,她居然不告而别了。知道消息那一刻的愤怒让我把刚买了一周的手机摔了个粉碎,应该不只是愤怒,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只是那时候被我忽略了。我以为她总会给我解释或者认错的,我也一直等着,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等到。她走的头几年,工作室转公司,忙的每天睡得时间也不够,又气愤她居然一走之后一个电话都没有,偶尔工作停下来时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画面,也被我压制住。不过你说,晓鸥是怎么做到的,这么多年居然真的一通电话,一个问候都没有,是不是我真的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?”
冷霖抬头看了林昀一眼,看见了她眼底的害怕和不确定,心底叹息,终究也是有了让林昀害怕的人和事,可是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。
“那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,说她不给你打电话,那你打了吗?十年间,你有问问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得怎么样,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吗?”
闻言,林昀嘴角一勾,点头道:“你说得对,不能怪她心狠,我跟她一样。这么说我们两也很配,对吗?心都狠到一块儿去了。”
……
“后来公司稳定了下来,又怀了清扬,可以停下来一段时间,折磨才算是真正开始了。不怪别人说怀孕的女人爱胡思乱想,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,偶尔看到什么想起她,也不愿意克制了,这一不克制,那种想念就像一堆蚂蚁在心上啃咬一样,疼的居然整宿整宿睡不着觉,一边想一边怨着,觉得自己十年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,一走就不知道回头了。离婚的时候宋昊说我谁都不爱,我还要谢谢他,不然我也不知道我对晓鸥居然是这样的心思。”
说到这里,林昀又停顿了,望着冷霖的眼睛,语气深沉:“可是,你真的觉得我没有挣扎过吗?她对我来说当然是特殊的,我也会害怕,把她拖到那条路上,如果结果不如意,那么我怎么办,她怎么办?我会不会就此失去了她?我舍不得,所以我想,她不回来也好,有男朋友也好,好好去过属于她的人生,我会慢慢放下我的感情,然后做她的好姐姐。可是,做不到啊!”林昀闭上眼睛,叹了口气,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是满眼通红:
“霖姐,那种感觉,你也经历过,你懂的,不是吗?我真的有努力过,白天工作,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喝酒,喝完了倒头就睡什么都不想,实在睡不着吃安眠药。我甚至试过找个替代品。什么办法都用了,心却越来越空,实在忍不住了,我才买了机票飞去美国,然后躲在她公寓前的一棵树下,只想着看她一眼。可是没想到啊,你猜我看见了什么?”林昀歪了歪头,嘴角勾着:“她居然跟一个女人在接吻。呵呵,你说好不好笑?”
林昀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她霖姐了,第一次叫她的时候还是那个白裙翩跹,长发飘飘的少女,可是如今这个红着眼眶,却倔强地看着自己的女人,又和少女有什么区别?在关于爱这件事情上,林昀依旧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。冷霖心底叹了口气,起身坐到林昀身边,疼惜地将林昀地头按到自己胸前,安抚着她:“所以,你就骗周暮飞说你要嫁给他,然后让周暮飞把晓鸥叫回来,是吗?”
林昀并不否认,被冷霖抱在怀里,声音有些瓮声瓮气:“她是我的,怎么可以被别的女人抢走。如果她是跟男人在一起,或许我还可以忍住。可是,我在这里为她煎熬着忍了那么多年,她却跟一个女人甜甜蜜蜜地在一起,为什么,为什么?”
说道这里,林昀的声音都有些发狠了。冷霖一拍她的背,呵斥道:“什么为什么,这么多年你没问过一句晓鸥,她跟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,你倒要管了?还什么煎熬,忍着,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唱戏,你怪谁?你敢说要是你看见跟她接吻的是个男人,你就能忍住吗?你不能。还有,有一点你给我听清楚,周晓鸥不是任何人的,更不是你的,她有权利选择和谁在一起,你听懂了吗?”
林昀沉默着听冷霖地话,沉默了很久,才离开冷霖的怀里,低声说了一句:“我爱她,霖姐。抬头迅速看着冷霖,声音有些哽咽:“她用十年偷了我的心,又走了十年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在哪里,下半辈子还有好几个十年,她别想离开我,我不管她现在心里是谁,她总归是我的,大不了一起下地狱。”
冷霖觉得自己这一晚上,已经叹了无数次气,可是这一刻,她还想叹气,语气放软道:“爱她,就学会去好好爱她,好吗?你在她心里当然也是特别的,可是别去伤害她,也别说什么一起下地狱这样的嘴硬话,都好好的,别把她越推越远。”
林昀:“我怎么会伤害她?”
冷霖斜睨她一眼:“你拿周暮飞骗她回来,还不是伤害她?你有没有想过,有一天晓鸥知道真相,她会怎么样?”
林昀盯着包厢一角,沉默很久才说话:“可是这是让她最快回来的最好办法啊!知道了就知道了吧,无论她要做什么我都受着,反正我不会放手就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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